【编者按】
潮州地处粤东，是广东的东大门，曾被称之为“省尾国角”，如今随着交通网络的日益完善，城市基础设施的逐渐补足，潮州迎来了新一轮大发展的机遇。去年7月，省委书记李希调研潮州时强调，潮州要发挥优势和特点，做好“特”“精”“融”三篇文章，全力打造沿海经济带上的特色精品城市。
今年5月，潮州市委书记李雅林上任后指出，当前，潮州正处于发展攻坚期、改革深化期、美好生活提升关键期，要持续深入开展“大学习、深调研、真落实”工作，坚持问题导向、系统思维、重点突破，认真分析潮州发展的路径方式，深入研究梳理制约发展的深层次问题，抓住“牛鼻子”集中攻坚、逐一突破，为潮州经济社会进一步提速发展扫除障碍，提供保障。
潮州目前的发展路径方式有什么不足？有哪些深层次问题需要进一步梳理解决？南方日报潮州新闻部今起重磅推出《潮起此州十问十策》系列策划，邀请省内外著名专家学者，共同为潮州开方把脉，助力潮州提速发展。敬请垂注。
【策划】严亮 达海军
【统筹】苏仕日
【采写】郑淼鑫
【海报设计】刘晓维
【把脉】
潮州乡村如何破除产业“生搬硬造”，避免“千村一面”，或是如何跳出“产业同质化”的怪圈？潮州是人口净流出地区，农村尤为明显，如何扭转农村人口过度流失局面？
【问策专家】
万俊毅：华南农业大学广东农业企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8月21日，中共潮州市第十四届委员会第八次全体会议召开，明确“1+5+2”为潮州今后一个时期的总体工作思路，其中，乡村振兴和脱贫攻坚被作为五项重点工作首位，体现了潮州市委市政府重视乡村和发展乡村的决心。
对标乡村振兴战略20字总要求，产业兴旺是首要任务，也是最为基础、最为关键的任务。产业兴则百业兴，产业旺则乡村旺。然而，一年多来，南方日报、南方+记者先后走访了潮州40多条村庄发现，在当前潮州乡村振兴工作中，产业兴旺工作并没有如愿跟上。
潮州很多乡村缺乏支柱产业，加上村集体经济薄弱，难以激发内生动力。也有些乡村存在“等靠要”思想，陷入“越懒越穷，越穷越懒”的怪圈。还有些乡村有支柱产业，但存在同质化、粗放型发展问题。如何破？近日，记者带着问题，采访了华南农业大学广东农业企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万俊毅。
“拔穷根”为导向，扶贫扶智也扶志
万俊毅认为，对于现阶段的潮州来说，乡村振兴的难点在于产业兴旺工作没有如愿跟上。这有一系列的主客观原因，例如地处边陲地带、人均耕地少、打一网算一网的“渔民心态”、看重人情关系而不守规则、对农业农村重视程度不够等。
万俊毅说，从历史视角审视，潮州人吃苦耐劳，善于精耕细作，曾呈现有“绣花农业”美誉的“稻再熟”与“蚕五收”经营景致。现在一些地方出现的“越懒越穷、越穷越懒”现象并不是潮州特有的情景，只是在有经商盛誉的千年潮州显示出来，更不容易让人接受而已。潮州历来重商成风，留守农民人力资本匮乏，从事农业生产的年收入可能抵不上外出村民一个月的经商收入，在农村勤劳难以致富的矛盾日益显现。加上潮州侨民多，侨民创业打拼的艰难只有侨民自知，村民只看到侨民衣锦还乡时的出手阔绰，侨民亲戚的馈赠帮助加重了一些村民的“等靠要”思想。显然，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原因使得一些村民容易患上依赖症。
万俊毅认为，思想和理念是行动的先导，乡村要振兴，要先是破除“等靠要”思想。以精准扶贫为例，一些地方偏向单纯从收入上让贫困户达到脱贫标准，多数财政扶贫资金投入到资产收益扶贫项目，以期让贫困户能够定期“吃利息”而脱贫。姑且不论贫困户得到的分红收益能否保障达到脱贫水准，让贫困户坐享其成“吃利息”将进一步强化贫困户的“等靠要”思想。因此，潮州贫困乡村要振兴，务必要以“拔穷根”为导向，着力落实好“六个精准”要求，真正做到扶贫与扶智扶志的深度融合。
探索农业新业态，潜力产业也能成支柱产业
对于农民来说，产业兴旺最大最直接的意义，是解决就业和收入两大问题。没有支柱产业的乡村，振兴之路又在哪？
万俊毅表示，发展产业是攻坚脱贫和巩固脱贫成果的长久之策，难以在短期内毕其功于一役。对于还没有支柱产业的乡村，首先要以产业兴旺的理念抓经济工作，切不可借口条件不足而忽视产业发展。可以针对性地尝试发展一些有前景的乡村潜力产业，要立足当地资源禀赋，走特色产业发展之路，宜农则农、宜林则林、宜渔则渔、宜游则游。
其次，还要争取帮扶资源，特别是利用好中山对口帮扶机遇，立足长远，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发展富民兴村的特色种养殖业。此外，要利用现代互联互通技术，服务建设健康湾区，发展让农户与城市消费者直接联系的短链农业，探索社区支持农业、农夫市集、巢状市场等新业态。
万俊毅说，潜力产业尽管近期不能形成支柱产业，但有产业总比没有强。假以时日，潜力产业可能形成优势而变成支柱产业。总之，潮州要以“钉钉子”精神，下足“绣花”功夫，推进乡村产业发展，争取早日实现村村有支柱产业、户户有增收项目的目标。
发展农业产业化联合体，破除“产业同质化”
在潮州，不少乡村有产业，但存在同质化、粗放型发展问题。例如，在偏远山区的乡村，大多种植茶叶，茶园无序扩大，但在销售方面不能得到保障。多位农户反映称，茶园扩大但销售方面得不到保障，因为茶叶收成高导致茶叶价格持续走低，未能达到设想的经济收益。如何才能跳出“产业同质化”的怪圈？
万俊毅认为，缺乏有竞争力的市场主体是导致产业同质化的根本原因。通常，村干部以及一般性的市场主体主导的产业发展容易跟风模仿。目前农业企业和农民合作社是市场主体的龙头。从总体看，年初省农业农村厅公布的数据显示，潮州市有省级重点农业龙头企业24家、占广东省915家总数的2.6%。潮州市成立农民合作社935家，而全省农民合作社总数有近5万家，潮州的占比不足2%。从实力看，潮州缺乏在全国有较强影响力的农业企业、农民合作社，在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方面短板明显。
如何培育有竞争力的乡村市场主体？万俊毅表示，乡村市场主体要立足资源优势、人文条件和经济基础，主动推进乡村产业振兴，克服小富即安思想，激发企业家精神，通过交流与培训，提升战略管理、市场营销、信息获取、组织治理和政策利用等能力，不断增强内生动力、发展活力和整体实力。
同时，引导市场主体把握消费升级和需求多样的趋势，有效调整产品结构，着力发展“三品一标”，延伸农业产业链，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提高农产品有效供给水平。还要推动农业经营主体间基于各自的禀赋优势参与产业链纵向协作，鼓励主体之间跨区域合作，引领发展农业产业化联合体。
此外，要完善利益联结机制，优化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激励市场主体把小农户有机衔接到现代农业经营体系之中。提高新型农民培训工作的实效，引导农户学会合作之道，摒弃排外心态，约束短视行为，追求与市场主体合作的长期利益。最后，各界要共同营建市场主体发展的良好生态，综合运用多种政策手段，深化农地制度改革，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金融服务，提升农业保险力度，形成比较完备的政策扶持体系。
创新体制机制，破解产业“生搬硬造”
当前，潮州不少乡村把产业引入作为乡村振兴的唯一抓手，农家乐、民宿更成为标配。比如，有些乡村道路不通，水电不齐，景点缺乏，连游客都没几个就说要搞民宿，结局令人堪忧。如何破除产业“生搬硬造”，避免“千村一面”？
万俊毅表示，首先，各地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与此相关的绩效考核给包括村干部在内的各级责任人很大压力，考核硬约束使得能力有限的村干部容易走向产业模仿之路。其次，乡村振兴的“四个优先”并非同等难度，主管部门最容易做到的就是资金投入优先，而这些投入的资金如何在乡村得到有效使用却没有相应的管理办法，有时却不得不参照城镇建设项目的招投标管理机制，这是财政资金投入乡村建设而使用进程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硬件建设相对容易通过各类审批、审查和评估，加上特色种养殖项目面临的风险较大且见效时间相对较长，具有视觉显示度的农家乐和民宿就成为很多村庄产业建设项目的首选。
万俊毅认为，破解产业“生搬硬造”，要创新体制机制，特别是尽快破除乡村要素配置遭遇的制度约束，建立符合乡村实际的投融资管理办法，赋予村干部更多的配置资金的权利，保障市场主体享有选择产业的机会。还要优化考核管理，完善激励机制，加强监督约束。考核目标要尽可能合理化，考核周期要契合产品生产周期，保障村里有选择产业的时间。并给予村干部合理的薪酬待遇，拓宽村干部的出路和优秀村干部的上升通道，保障村干部有发展好产业的动力。
此外，还要提升村干部的能力，对增量村干部要从大学生村官、种养能人、返乡创业人士、乡贤、退伍军人和退职干部中择优选拔，对存量村干部实行动态淘汰机制并做好能力提升培训工作，发挥好村党组织和村书记的“领头雁”作用，保障村干部有遴选产业的能力。
四方面引才回乡，扭转农村人口过度流失局面
有的干部甚至认为乡村振兴就是整治村容村貌，殊不知乡村缺乏有效的产业支撑，大量劳动力在流失，整治得再美的乡村也只能沦为空心村。怎样吸引青年人才回乡创业，真正留住人才？
万俊毅认为，形象工程也好，面子工程也罢，甚至村容村貌整治，都是乡村振兴进程中显眼的绩效，容易往工作试点甚至树榜样归因，在特定阶段受到一些村的偏爱原本无可厚非，但不能过了头。乡村振兴更重要的工作是推进乡村的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振兴，让乡村的人气更旺些。
万俊毅说，目前，潮州还是人口净流出地区，而且农村更为明显。2017年末潮州户籍人口是275.5万人，常住人口为265.08万人，两者相差约10万人。同年，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4.5%、低于全省69.85%的均值5个多百分点。城乡差异导致人口城镇化的动力有增无减，2018年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上升到65.3%。潮州需要推进以人为中心的乡村振兴，着力扭转农村人口过度流失局面。
万俊毅表示，经济强，则人气旺。潮州要吸引青年人才回乡创业，可以从四个方面着手：一是优化营商环境。进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减少农村创业组织尤其是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设立的繁文缛节，革除只讲人情关系而不守规则的陋习，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二是做好引导服务。建立特色乡村产业项目库，搭建返乡创业的对接平台，安排专门的镇村联系人为乡村创业者服务。三是加强政策支撑。完善创业扶持政策，切实减轻创业负担，着力解决“招工难”、“用地难”和“融资难”问题。四是解决后顾之忧。切实解决乡村创业者和外来从业者的子女入托入学问题，不断提升教育、医疗等服务水平，让返乡人员能够安心创业。
【作者】 郑淼鑫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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