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的乡间,具有杀菌消毒、提味增香之效的大蒜,在庄稼人的饮食生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吃法更是多种多样,磕生蒜瓣就卤面吃,搉成蒜泥蘸馍吃,切成蒜片拌菜吃,放到火里烧着吃……总之一句话,河南人离开了大蒜,一日三餐就寡淡无味。
梁永刚|文
口感辛辣、气味香烈的大蒜
是调味菜蔬中的大拿
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凡是前面冠以“大”字的东西,都是有一定独特之处的,譬如大肉,也就是猪肉,可谓是肉中老大,味道醇厚,肥而不腻,能调众人口,可做百样菜。
大蒜也是这样,因其口感辛辣、气味香烈,在菜蔬家族中的威望极高,有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大气和霸气,位居调味蔬菜前列,是名副其实的大拿。
大蒜的大还体现在大度上,憨态可掬的模样,颇有几分弥勒佛的神采,脾气好,也很随和,圆溜溜的大肚子,容天下难容之事。
大蒜是葱属植物,与人类相处了几千年,其种植历史与人类历史差不多,可谓是地道的老资格。
大蒜是舶来品,原产自西亚和中亚,相传公元前115年,被汉代出使西域的张骞带回中原,在中国已有两千多年的栽培历史,唐代虞世南撰写的《北堂书钞》中就有记载:“骞经历之,知其习,始得大蒜蒲萄苜蓿”。
大蒜的别称很多,譬如蒜头、大蒜头、胡蒜、葫、独蒜、独头蒜等,晋代崔豹编写的《古今注》中说:“蒜,卵蒜也,俗人谓之小蒜。胡国有蒜,十许子共为一株,箨幕裹之,名为胡蒜,尤辛于小蒜,俗人亦呼之为大蒜。”
有大蒜也有小蒜,它们如同亲兄弟一般,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有颇多相似之处。
小蒜古时叫薤,为野生,春天可采食,其圆形的鳞茎像极了大蒜中的独蒜,味道也和大蒜差不多。
在我的豫中平原老家,乡人称呼大蒜直接叫做蒜,省却了那个大字,叫小蒜却依然是全称,以示区别。
河南人对生蒜瓣的迷恋
让人不可思议
河南人性格豪爽,说话直来直去,不绕弯子,就连在吃大蒜这件小事上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年,我走过天南海北许多地方,几乎各地都有用大蒜烹调食物的习惯,但是像河南人直接磕生蒜瓣佐餐的吃法,实不多见。
大蒜是天然抗生素,一年四季尤其是夏日外出吃饭,我经常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放上两头大蒜,毕竟一些小餐馆卫生条件不好,食物容易感染细菌,吃饭时就上两瓣大蒜,虽饭后口气不太清新,却可保肠胃无忧。
在河南城乡的不少餐馆,无论规模大小,档次高低,只要不是赶在蒜价特别高之时,大都会免费提供生蒜。
前几年去昆明出差,晚上在一家老字号的店里吃过桥米线。出于习惯,我从包里掏出一头大蒜,熟练地剥皮掰开,上下牙齿一碰,磕了一个生蒜瓣,就着米线吃起来。
正吃着,我无意中抬了下头,发现邻桌一对年轻情侣吃惊地盯着我看。出于好奇,那个男的一脸疑惑地问我:“大蒜也能囫囵着生吃?”
我冲他笑了笑说:“当然能生吃,味道好极了,你也来一个试试?”他连忙摆手,一脸苦笑。
其实,我吃生蒜瓣的动作还是比较文雅的,吃相也不算难看,远没有家乡人磕生蒜瓣吃的那种粗野之气。
在昔日的乡间,庄户人家很少炒菜,费油费盐,还费柴火,故而大蒜用作热菜调味品的机会不多,更多的是生吃蒜瓣、拍成蒜末、搉成蒜汁。
生吃蒜瓣,外面的蒜皮要去掉,去皮的方法很多,可将菜刀横过来拍,可用手剥,也可用牙磕后再用手揭下来,当然还有更粗鲁的方法,扔到地下用脚跺。
在乡下,但凡是面食,譬如稀面条、捞面条、蒸馍、饺子、卤面、焖面等,皆可就着生蒜瓣吃,尤其是卤面和焖面,和生蒜瓣简直就是标配,吃时不磕几个蒜瓣就着,总觉得油腻些,也吃不出独特的香味。
旧日乡间,条件简陋,村人一日三餐吃饭鲜有围桌而坐者,盛上一碗饭,拿上几个馍,便溜出门串饭市儿去了。
倘若碗里盛的是玉米糁或者面疙瘩糊涂,临出门前往碗里叨上一筷头凉调萝卜丝,就算一盘菜;如果吃的是稀面条或者菜汤,只需手里攥头大蒜,便可出门而去。
蹲在地上吃饭,庄稼人一手捧着粗瓷大碗,一手拿着筷子,嘴贴着碗沿,呼呼噜噜一刻也没闲着,连剥蒜皮、磕蒜瓣的功夫都没有。
想就生蒜瓣了,庄稼人一松手,手心里攥着的大蒜,丢到了地上,抬起脚踩上去,再使劲拧上一圈,蒜皮和蒜瓣分散开来。
此时,将筷子交于端碗的左手,腾出右手,抓起地上的蒜瓣,两只手指稍稍揉搓下,便可填到嘴里佐餐就饭。
大蒜在凉菜中扮演着
举足轻重的角色
除了生吃蒜瓣,炎炎夏日用到大蒜最多的地方就是调凉菜。
其实,乡间诸多菜肴,无论热凉,抑或荤素,很多都要用大蒜提味增香。
大蒜虽是配角,但不能缺位,往往在一道菜肴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有了蒜的加入,不仅味道更好,看上去也更悦目。
大蒜气味浓烈,却很敦厚,有一副好脾气,很随和,像一位谦谦君子,和众多食材都合得来,相处融洽,不仅不夺味,还极力帮助其他食材扬长避短,抑其腥味或膻味,扬其鲜味或香味,从而成就了一道道令人称道的珍馐美味。
还有一些食物,自身的味道极其清淡,但食客却是口味重之人,此时大蒜便以蒜泥的身份前来救场,这些黄瓜豆角茄子的口味轻重,也就有了足够的回旋余地。
· 蒜泥蒸丝瓜
夏日是凉菜的天下,清爽口感好,还可消暑热。昔日乡间各家各户的灶房内,专门有一个大号的瓦盆,俗称“凉菜盆”,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调凉菜用的器物。
大蒜是凉菜的黄金搭档,有用蒜沫的,有用蒜汁的,有用蒜泥的,各有各的妙处,各有各的味道。
譬如荆芥拌黄瓜,多用蒜沫,但不是用菜刀直接剁碎,而是将蒜瓣从蒜头上掰开,放在案板上,将菜刀横过来,啪啪拍上几下,蒜皮和蒜瓣自然分离,抓起来择去蒜皮,再补上几刀,拍碎即可。
· 荆芥拌黄瓜
这种蒜沫浑然天成,大小不一,保持了大蒜的自然风味,拌在凉菜里,星星点点依稀可见,偶尔还能吃上一小块,味道极好。
如果凉拌玉米菜或者莙荙菜之类的菜蔬,则适合浇蒜汁。
农家吃蒜面条或者凉粉,仅用蒜汁一种调料,未免显得有些单一,往往还要加入石香、醋等物,这样一来,混杂了其他调味品的蒜汁,就只能改名叫“调活儿”了。
蒜臼是昔日农家灶房里
必备的搉蒜神器
蒜汁也好,蒜泥也罢,在没有料理机的昔日乡间,蒜臼是农家灶房里必备的搉蒜神器,用它把大蒜加工成蒜泥,简单实用,方便快捷。
除了蒜臼,搉蒜还要用上蒜槌,二物配合默契,夫唱妇随。
蒜臼以石头材质为多,也有木质的,取一截硬木料,上下锯平,在横切面的中间挖洞即可。
蒜槌多用细长的硬木棒制作而成,也有人家,从河滩上寻来细长条的光滑石头,放到蒜臼里大小合适,攥到手里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几年前,在一偏远小村,我曾在一户人家中见到一个带豁口的石蒜臼,初看长得憨厚敦实,细看雕工精巧细致。
见我颇感兴趣,男主人笑言,别看俺家这蒜臼样子不强,却是祖上传下来的,不知用了多少辈。
出于好奇,我问起边沿上那个豁口的由来,他向我讲述了一段陈年旧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和哥哥分门另过,分家分到最后,剩下这个蒜臼分不停当,弟兄俩争执不下,都想要这个蒜臼。
老舅是主事人,眼看因为个破烂蒜臼就要伤了弟兄的和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高高举起蒜臼摔在地上,蒜臼翻个身和锤布石撞在一起,碰掉了一个豁口。两个外甥一看傻了眼,谁也不敢再坑口气。
此时,老二家的半大小子刚好从外面跑着玩回来,一看地上有个蒜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回了自己家。
几个大人正在气头上,看见装作没看见,都憋住不说一句话,后来这个蒜臼也就落户在了老二家,也就是我在那户人家中见到的。
听完男主人讲述的蒜臼故事,我唏嘘不已,一个寻常的石头蒜臼,居然隐藏着家族不为人知的往事,物物关情,也关乎历史,见证历史。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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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刚
男,1977年生,河南平顶山人
出版有散文随笔集《爱到深处情自浓》
现供职于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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