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北京| 五一过节说说北京烤鸭的那些奇闻趣事儿
2023-12-21 17:40:58发布次查看发布人:
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岛人,有北京亲戚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时常到北京走动,这也是句废话,即便有北京亲戚,也不能没事跑去蹭吃蹭喝。想说的是,经常去北京的人,有机会品尝到许多饱含着古老文化韵味的美食,就像相声里说的,南北大菜满汉全席齐聚于此,这个是别的任何城市比不了的,单说满汉两味,别的地方就吃不到这么原汁原味的东西。
北京作为清朝皇都,清帝逊位之后,许多原先只有内廷存在的手艺,逐渐由师傅们带出了高墙,在民间生根发芽,再获新生。恰好推出这个 #吃在北京# 话题,就来说说北京最著名的的烤鸭。
清宫里,分管各类功能的部门叫房,下设细分称为局,比如,御膳房就有点心局、荤局、素局、包哈局等等,这个包哈局(满语,下酒之意),就是专门负责内廷烧烤菜肴的单位。按照清宫的满人祖制,宫廷宴会上一定要有烧烤的菜肴,这是不忘祖宗游猎生活的怀旧表现。
著名的美食家袁枚曾评论说满人多烧煮,烧就是炙烤,煮就是白煮,因为马背上的民族,这两种烹饪方式最方便也最快捷,适合随时随地迁移征战的要求,包括奶子(酸奶)、涮肉(火锅)、萨其马,也都是满人从关外带来的,清兵入关之前,汉人正常用餐很少有这个吃法,后来才被大众所接受。
全聚德的看家本领,乾隆爷的最爱——挂炉烤鸭
清代外交礼仪中,烤炙食品是很高级别的待客礼仪,比如,当年康熙皇帝与俄国老毛子的使节小毛子会面时,就赏赐的烤鸭、烤乳猪和肥羊肉。到了康熙的儿子当政,雍正在正常宫廷食谱中,添加了烤乳猪一道,说明这烧烤皇帝也很爱吃。再到乾隆时期,风流天子、十全老人,跟他父皇一样也爱吃烧烤,只是不一个口味,乾隆爷偏爱吃鸭子。
这位爷爱吃到什么程度呢?据故宫资料《玉台照常底膳》记载,乾隆皇帝在二十六年三月初五日到十七日,这十三天的时间里,他就吃了六次烤鸭子,相当于平均两天一次。下江南的时候,他更是没有放过南方的鸭子,乾隆三十年的《江南节次照常膳底档》中记载,从正月十七日到正月二十五日的九天时间,就有各行宫供奉的烤鸭品类十余种,复杂的料理有燕窝肥鸡挂炉鸭子野意热锅、冬笋烹挂炉鸭丝肘子丝鸡蛋丝、挂炉鸭子挂炉肉炖白菜等等,相对简单的有挂炉鸭子咸肉、火熏鸭子,说它相对简单,制法不一定简单,比如开水白菜一味,可真不简单。
从这些鸭膳的菜名,可以发现一个问题,乾隆爷食用的烤鸭子,都是同一种做法——挂炉。由于这位主子对烤鸭情有独钟,为了迎合他的品味,不仅在内廷有专门为他砌的炉子,即便在南巡途中,各大行宫里也都提前预备好了御用烤炉,为他一个人供应烤鸭,怎么弄,什么要求,跟宫里规矩都是一样的。
根据烤炙规矩,烤炉都是砖现砌的,灶炉留出前炉门,搭成拱形。灶膛内壁左、右、后三面有专门的挂架,用来挂准备烤制的鸭坯子,挂炉烧烤的名字也就这么来的。燃火之物也是专门选用低烟高热的木材,比如枣木、梨木、桃木等。这些规制说起来简单,其实都有窍门,是历代烧烤师傅们摸索的经验所得。
看过《天下第一楼》一定记得,店里执杆的罗大头师傅,一根长吊杆在炉膛里颠来倒去,你来我往,熟练的挪移着烤制中的鸭子,让炉火均匀烤到鸭子全身头尾。吊杆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不让鸭子直接见火,鸭子全身冒油,一燎就焦,火大了全焦,焦糊味的鸭子还怎么吃呢?反过来,火力不够,鸭子不熟带血丝儿,也是失败,更有燎裆上色等诸般技法,所以这火候如何掌握,是吊杆师傅的拿手,也是傍身绝活。
挂炉烤鸭还有一个秘诀,就是腔子里灌汤汁,这样鸭坯在炉子里是外烤内蒸,外面温度高,同时解决了鸭腔不熟的问题。挂炉出来的鸭子皮酥里嫩,油而不腻,以枣、梨、桃木的作为加热材料,烤鸭都带有甜丝丝的果木香,非常有颜值有口感。因为挂炉是可见火,随时可以观察烤物的火候时辰,口感可以把握到最佳,又叫做明炉烧烤。北京大名鼎鼎的全聚德,就采用了传统的清宫烧烤制法。
便宜坊的美味,京城烤鸭头一份——焖炉烤鸭
北京四九城最早开业的烤鸭店,可不是全聚德,这家烤鸭店是在宣武门外米市胡同开起来的烤鸭店面,叫做老便宜坊,牌匾是明代兵部员外郎杨继盛的亲笔,据说典故出自此店中的鸭子吃起来方便宜人,可不是价格便宜,也不是一般百姓享用得起的。便宜坊出产的烤鸭,用的是焖炉技法。与前面说的明炉烧烤方式截然不同,它全程不见明火,中途不开炉门,全靠炉膛内的热力将鸭子焖烤至熟透。焖炉即由此得名。
起炉以后,先用燃料木材点燃炉膛,等整个炉灶温度提升到需要的火候,将膛内的明火培灭,然后用叉子将预先制好的鸭坯子放进炉子里,关闭炉门后全仗膛内温度将鸭子焖熟,由于是四面受热,全程不用翻动鸭子,貌似比挂炉烤鸭省些力气,但是这种烤制法,也不是全无技巧,扔进去等着的傻瓜烤法,也要掌握火候。它的要点在于第一步,加热炉灶,炉膛烧过了,鸭子入炉即焦糊,火力不足,焖出的鸭子则夹生不可食。
说起来,这焖炉,不是满人入关带来的产物,而是更早的明代宫廷厨艺。据传说,这是江南民间金陵片皮鸭的宫廷升级版,也是一位宫廷御厨经过改良烤炉之后形成的烤制方法,最初在南京,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最爱,后来明成祖朱棣燕王北迁,也就随龙伴驾来到了北京城。明朝定都之后,依然作为宫廷御膳供奉。由于是南方传来的,与北方的挂炉烤鸭区别之,称为南炉鸭。
六朝烟雨满金陵。曹氏囿居北京西郊写作《红楼梦》,欲先睹为快者比比,每天都有登门求书者。曹氏说道,若有人欲快读我书不难,唯以南酒烧鸭享我,我即为之作书。南酒即黄酒花雕,烧鸭即南炉焖鸭。曹公何其可爱,想看书,拿着我家乡江宁的美酒烤鸭来,我就给你看。美味也能略略解除些思乡惆怅。即便在书中,惜墨如金的曹公也未忘为故乡的鸭兄留下几笔,行酒令时湘云即有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没有桂花油之句,可见鸭头必是曹家席上菜肴,绝非如今绝味、九九可比。
北京烤鸭之始祖却在南京。去年曾因公干金陵,朋友说,南京有句名言听过没有,叫绝不让一只鸭子飞过长江去。听闻不觉抚掌大笑。显然,南京是吃鸭天堂,除了强烈的幽默感,可见金陵人与鸭子的别样情感。今日之南京,除了名扬海内的盐水鸭,也有许多烤鸭,可谓南北兼得。
青山秀水,光吃不动——北京鸭是怎么炼成的
说鸭子,到底绕不过人艺经典剧目《天下第一楼》,剧中提到烤鸭最好的品种,是北京西郊玉泉山的小白眼鸭子,别处的鸭子烤出来肉柴发硬,就不好吃,被老饕们发现了就要砸招牌,由此引发了一段关于寻找鸭源的剧情。创作来源于生活,所以才真实可信。也从侧面反映出,北京烤鸭的选材之精道。
关于北京烤鸭的食材来源,也许多说法,其一,认为起于明代,往来船工从南方带来的湖鸭;其二是源于明代北京东郊潮白河的小白眼鸭子;其三是起于辽代,在北京郊区发现的一种白毛鸭子。除了出身血统,还有一种喂养鸭子的独特方式,就是填。
填,在北魏著作《齐民要术》中即有记载,叫填嗉,嗉即嗉囊,具体方法为(鸭子)雏既出,别作笼笼之,先以粳米为靡粥,一顿饱食之。 填鸭不是要让鸭子在献身之前吃饱最后一餐,而是通过这个方法,喂足一个月,让鸭子肉肥味美,而且软嫰适口。这可能是世界上关于填鸭喂养最早的记载了。难怪梁实秋要说填鸭费工费料了。
据载,明清宫廷烤鸭使用的食材来源,也与民间不同,就像影视剧中说的,这些高级贵族们用的就是皇城西郊玉泉山的放养鸭子,玉泉山一带溪流清澈,养料丰富,是宫廷用水的主要来源,非常适合北京鸭子的野外饲养。
曾经生活在清代乾嘉时期的学者姚元之,在著作《竹叶亭杂记》中写道,近日筵席必用填鸭一,鸭值银一两有余,……,一席之需竟有倍于何曾日食所费矣。踵事增华,亦可惧也。每次吃饭,都要用一只填鸭,而当时的填鸭每只要一两银子还多(大约合今天的人民币700-800元左右),他感叹,如今什么事都追求华美,一次更比一次奢靡,即便盛世也不可如此浪费,实在是很可怕的事情。
现在物质极大丰富,似乎一两银子不算太多。可以参考清末民初学者陈恒庆的《谏书稀庵笔记》,里面记载了乾隆帝与大臣的一次对话,其中提到尔宰相俸一年不过三百金,这里的三百金是三百两银子(约合21-24万元人民币),因为清朝是银本位,是用银子发工资,金子用做赏赐,所以一定不是金子而是银子。
清代国力繁盛时期的顶级官员薪资也就是年三百两银子,一年吃三百只鸭子就得喝西北风了。另有《红楼梦》中刘姥姥看到的,贾府一顿螃蟹宴要24两银子,不由得惊呼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银子,够我们庄稼人过一年了!一只鸭子顶农户半个月花销。当然,如今随便一个中层干部的明面收入就可达25-30万,可谓天下无处不宰辅,算上通胀通缩,也不能与乾隆时期相比了。
北京烤鸭怎么吃之选坯上的讲究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散文集《烤鸭》一篇中,描述吃烤鸭的经过,在家里打一个电话,宝华春就会派一个小利巴,用保温的铅铁桶送来一只才出炉的烧鸭,油淋淋的,烫手热的。附带着他还管代蒸荷叶饼葱酱之类。他在席旁小桌上当众片鸭,手艺不错,讲究片得薄,每一片有皮有油有肉,随后一盘瘦肉,最后是鸭头鸭尖,大功告成。主人高兴,赏钱两吊,小利巴欢天喜地称谢而去。梁先生是闭门家中坐,烤鸭天上来。一个电话就能享受到美食,人生如此,实在堪羡。小伙计送来的是刚出炉的鸭子,还有葱、酱和荷叶饼,除此之外,还提供现场片鸭(拆解鸭子皮肉骨)。服务完毕,可以获得一些小费作为感谢。
中国的食物,本是就是不拘一格,不同的吃法,有不同的体悟。夹上一片鸭肉,沾了面酱,用面饼托住,加上葱丝稍许,卷好了塞进嘴里,最重要的是要一口吃掉,在满塞的嘴中,品味逐渐散开的肉香、葱香、酱香、饼香。这是最传统、最正宗的北京烤鸭吃法,这不过是诸多吃法中的普通一种;还可以尝试把香脆的鸭皮,沾上绵白糖,甜脆的味道也很独特,这种吃法以前多是阔太太们的爱好;蒜泥可解腻,将烤鸭片蘸着蒜泥吃,或将之卷入饼中,享受鲜香中的一丝辣意;吃鸭肉抹上芥末,要是中式芥末酱,也有不同风味。
除了这些吃法,什么都不沾,也可以直接把鸭皮鸭肉塞到嘴里,这在以前叫露怯,说这个人不会吃,哪有把鸭子直接往嘴里塞的呢?又如何,回归自然的吃法,本味在味蕾中展现,何尝不是一种享受。生活不就是这样,你选择你的,我选择我的,谁又说得出哪个选择更好?适合的才是最好,何必纠结呢。
就像青岛这边吃鱼,正规些的餐厅,伙计会引着到鱼缸那里看,看好哪个,大小斤两定了,伙计就捞出鱼来当场摔死,意思是不会用死鱼糊弄。早年间,吃烤鸭的食客也很讲究,要亲自挑选鸭坯,怎么选呢,用一根签子去扎鸭坯,看哪一只肥厚鲜嫩,选好心仪以后,伙计递上一支笔,食客在鸭坯上签名,或者随便画个什么标记,这个可不是旅游纪念,据说这样做能看出鸭坯的成色干湿,也能考验师傅的烤制手艺。
选好了坯子,就到座位上,要几个小菜等着。鸭子烤得了,伙计上菜会唱一句,谁谁的鸭子上菜了之类。上来之后,第一件事,捧着让食客看,看什么呢,看他刚才在坯子上写的字或者做得记号,字迹还在,说明鸭坯子没有调换,字迹不变形、不掉色,说明鸭子烤制的手艺精道。这种情况下,食客们都有一份额外的打赏,伙计收了钱也是归公再分,但是会再唱一句,表示感谢,某某大爷赏下了,然后周围的伙计跟着应和,一时间满堂彩,甚是好听。这种场面,一方面为了揽客,也是表现自家的东西受欢迎的意思。这都反映了老北京餐饮的有趣风俗习惯,如今也有当成卖点的,徒有其形罢了。
北京烤鸭怎么吃之就餐上的讲究
皇城民谚有便宜坊的鸭子片着吃,可见最晚在明朝就有了片鸭子的吃法。高超的烤鸭片法,依然延续每只片出一百零八片,要求半皮半肉,连片成条,大小均匀如花瓣鱼鳞的统一形状,才是刀工技法火候最佳,摆盘特别的美观漂亮,可说是未曾到口意先美。现在的片鸭师傅,也要能片出九十片以上,才算是合格。鸭胸上最上部的肉皮,香酥清脆,最是美味,属于烤鸭肉里的尖货,削成柳叶形状,码在盘中不过八片,专门用来沾绵白糖食用,体会那种入口即化的美妙。
除了鸭子本身,辅料也是很有讲究的。蘸酱,要用六必居的甜面酱,买回来之后,还要经过熬制等工序,才算合格上桌;荷叶饼,虽然薄到透光,但是手里一攥,伸开再看,平整如初,不破不沾,才算是地道。当然如今,人们的生命都没有时间之前,这样的快节奏,没有人追求这些讲究,即便是有,那也是另一个世界的阶层,非我等屁民所能享受的。也不必埋怨,自古饮食分阶层,信乎然也。过好自己的也就是了。
传统的烤鸭费工费料,又讲究手艺,一般的餐馆无法达到这样的要求,还有一种去繁就简,卖烧鸭,也有个名堂叫做叉烧烤鸭,叉子插了,直接上火烤,连烤炉都省了。鸭坯子也是最普通的食材,加工后阴凉地儿略略风干,烤出来居然也枣红爽脆,但是皮肉之间的那层脆油却没了。这种鸭子徒具其名,只有卖相没有口感,味道比传统烤鸭子差得不可以道里计。吃了这个鸭子,可是绝不能说自己吃得北京烤鸭,会被人哂笑。
梁实秋先生的文章中就写道,有人到北平吃烤鸭,回来以后逢人就说鸭子多好多好,梁先生就问他,鸭子好在哪里,这个人就说了有皮,有肉,没有油。梁先生告诉他,你还没有吃过北平烤鸭。无油的鸭子,怎么能算北京烤鸭呢?
石头大狮的胶澳笔记属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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